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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的斑点》与意识流表现手法

《墙上的斑点》与意识流表现手法

弗吉尼亚伍尔夫是英国现代著名小说家、批评家和文学编辑。她终生致力于小说写作的形式与技巧的研究。在小说创作实践中追随英国最重要、最有影响的小说家詹姆斯乔伊斯(JamesJoyce,1882-1941),运用意识流技巧来探索文学表现的新方法,取得了突出的成绩,这使她在现代西方文学发展史上占有了一个重要的地位,同时也使她成为现代西方文化的代表性人物之一。

与爱尔兰的詹姆斯乔伊斯和美国的威廉福克纳并称为意识流小说三杰。

意识流这一名称在应用于文学创作之前,是一个心理学术语,由美国心理学家威廉詹姆斯提出,他说意识流并不是一点一滴零零碎碎地表观的。像‘一连串’或者‘一系列’这样的字样来表现都不合适。意识并不是一节一节片断的衔接而是流动的。用一条‘河’或者一股流水的比喻来表达它是最自然的了。此后,我们再说起它的时候,就把它叫做思想流、意识流或主观生活之流吧。

以弗洛伊德为代表的精神分析学对意识流文学作品的影响也很大。弗洛伊德提出无意识是精神的真正实际,作家应努力发掘潜意识的冲动,捕捉人脑中一闪而过的感觉和印象。特别是他关于梦幻意识的研究,给意识流作家以极大的启发,作家在表现手法上大量运用内心独白、梦幻和白日梦、象征手段等等,使作品人物内心情感得到充分的抒发,引起读者共鸣。

法国直觉主义哲学家亨利柏格森的两点理论对意识流小说影响很大。其一是强调直觉的美学理论,其二是关于心理时间的新概念。柏格森认为:无论理性和科学都无法把握实在。只有作为非理性的内心体验的直觉才能使主体和客体融而为一,只有直觉才能达到客体的本质。因此柏格森主张从人的主观感性和心灵深处的直觉中去寻找艺术的原动力。柏格森还提出了心理时间的新说法,极大地影响了意识流小说对于时间的处理和结构的安排。他认为,人类对时间的理解可以有两种不同的概念:一种是常人理解的传统时间概念,即外部时间,而另一种则是心理时间,即内部时间。这种时间是现在、过去、将来各个时刻的相互参与和渗透。在人的意识深处,外部时间并不适用,只有心理时间才有意义,因为人的意识深处从来就没有过去、现在、将来的先后次序等等明确的时间分界线。意识流小说家们正是根据这一理论,用内省的方法来探索心灵的深处,大胆地打破传统小说的时间顺序,采用把过去、现在和未来三者凌乱颠倒、相互渗透的手法,来达到一种戏剧性的艺术效果。

总之,上述弗洛伊德、詹姆斯及柏格森的理论是意识流小说创作的三大理论支柱,这些理论将人们的注意力由外部世界引入主观意识甚至无意识地带。关注人的精神活动过程是意识流小说的主要特征。《墙上的斑点》(以下简称《墙》)是伍尔夫早期的一篇意识流小说,虽为早期作品,其中所体现的意识流技巧已很全面。现试析如下:

1.对内心真实的流动的记录

伍尔夫认为,真实是客观的。不过,对于相同的客观真实,人们的感受却不相同。小说家应该抓住的重要因素是人性,是人物内心的意识活动。她说:把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物在普普通通的一天中的内心活动考察一下吧。心灵接纳了成千上万个印象:琐屑的、奇异的、倏忽即逝的或者用锋利的钢刀深深地铭刻在心头的印象,它们来自四面八方,就像不计其数的原子在不停地簇射。这就是真正的生活。文学作品就应该按照那些微尘纷纷坠落到人们头脑中的顺序,把它们记录下来追踪它们的这种运动模式。在《墙》这篇小说中,就很突出地体现了作者的创作思想。当我看到墙上的斑点时,思绪像开闸的潮水一般汹涌而出,首先回忆起当时炉子里生着火,由火又联想起一面鲜红的旗帜,又想起红色骑士潮水般涌来,当幻觉被打断时,我又感叹起人的思维特性来。接着猜想这个斑点是一枚钉子留下的痕迹,由钉子联想起挂贵妇人肖像,由此又想到赝品,想到以前的房客的习惯。面对着斑点我弄不清它到底是什么,由此又感叹起生命的神秘、思想的不准确和人类的无知来,一句人的生活带有多少偶然性啊引出一连串的物象:罐子、猫和老鼠、鸟笼子、铁裙箍、钢滑冰鞋奔马的尾巴等等,林林总总,不惜笔墨,犹如万花筒般的幻想、想象、联想等思绪纷至沓来。引起主人公思绪蜂拥而至的墙上的斑点只是诱发人意识活动的客观事物,但这个客观事物并未构成人物意识活动的主干部分。斑点一经出现,很快就被人物的自由联想、内心独白和无规则的意识活动所湮没,被万花筒一般的人物回忆和亿万个意识活动的尘埃所取代,留给读者的是五彩缤纷、点点闪烁的意识火花,这些诱发物无关紧要,只是我意识流动和转向的结。重要的是人物丰富朦胧的心理感受、动荡飘忽的思絮在作者的笔下得到了真实细致的再现。

2.内心独白的手法

内心独白是意识流写作的主要技巧之一。分析起来,这一概念可分解为内心独白三层意思:内心即默然无声,持续不断的无声语言或心理意识活动;独则单独一人,寂静的心理空间;白即表白,依赖语言。概括起来,内心独白即无声的语言意识。在内心独白的运用过程中,作者退居幕后,一切皆由人物的意识来展现,使读者感到真切、深刻,仿佛直接进入人物的灵魂。比较伍尔夫不同时期的作品,即可看出其差异性。在小说《黑夜与白天》中,作者犹如一个全知全能的神,控制一切,由她介绍人物的思想感情,编串故事情节,不让人物的精神世界特别是深埋在内心的隐秘活动如实地、自发地表露出来。也就是说,那些心理活动是经过作家整理的,不是生活中原生态的心理活动。但《墙》这篇小说通篇都是主人公的思想过程,这里除了主人公外没有其他人物,也没有任何故事情节。小说在开始时向读者介绍了一个时间:第一次看见墙上斑点的时间之后,我们便进入她的意识深处,在大约四千字的文章中我们遨游在主人公漫无边际、复杂纷呈的意识之中,我们随着主人公的思绪,一会儿批评我们思绪多么容易一哄而上,一会儿感慨哎!天哪,生命是多么神秘;思想是多么不正确,人类是多么无知,一会儿又发出疑问:到底为什么人要投生在这里,而不投生到那里?等等,完全是一个人活生生的心灵写照。

3.时序的颠倒和溶合

意识流小说打破了传统小说以正常时间为顺序的结构,在心理变化和意识的流动中,常常把过去、现在和未来三者彼此颠倒、交叉,相互渗透,使人物的视觉、回忆、向往三种现象交织、重叠在一起,根据心理时间创造出异常的结构,从而展现人的意识的跳跃、穿插的复杂性。在《墙》这篇作品中,主人公的意识便呈现一种非常自由、任意流淌的状态。小说从大约是在今年一月中旬,我抬起头来,第一次看见了墙上的那个斑点,开始想到过去关于在城堡塔楼上飘扬着一面鲜红的旗帜,又想到红色骑士骑马跃上黑色岩壁的侧坡,这个斑点打断了我这个幻觉,斑点的出现,将主人公的思绪暂时拉回到现实中来,但她很快又想到幻觉,是孩童时期产生的,在感慨人的生活的偶然性时,思维又跳跃到来世。当责备自己不是一个警惕心高的管家时,因为壁炉上有尘土却想到了古代的特洛伊城被尘土埋了三层在小说的结构上,那个斑点几次将主人公拉回到现实中来,其结果只是让她的思想骏马向更远方驰骋,以跳跃的方式,在现实幻想、现在未来、此生来世之间自由跳跃,真实地表现了人类认知过程的即时性和不可捉摸性。

以上谈到的是伍尔夫在《墙》这篇小说中使用的三种意识流的写作手法,除此之外,这篇作品还有其独特的魅力。

文章首先吸引我们注意力的是主人公在茶余饭后偶见墙上的斑点,其思绪纷繁却不杂乱,呈现出一定的方向性。具体地说就是以斑点为圆心,以三次思绪为圆周而展开的一个丰富、异彩纷呈的意识世界。比如当她第一次看到斑点后,她由此想到人们的思想多么容易集中到新的事物上去。当她第二次看到斑点时,她由不能确定它是什么进而想到人生的神秘,从人生的光阴如梭想到来世的壮丽辉煌。到第三次时,她由这个斑点可能是没有清扫掉的夏日玫瑰的落叶,想到自己不是个负责的主妇,接着又想到壁炉台上的灰尘,想到可以将特洛伊城埋三层,然后想起莎士比亚,人与人的关系,社会行为规范,男权主义,还想到知识与知识分子对人们思想的禁锢。由此可见,伍尔夫在此表现的既不是传统小说中的合理性、合乎逻辑的内心思考,也不是许多意识流小说中的不合理、荒谬至极的意识流动,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意识里,伍尔夫让她的主人公经历了一次人生的真正存在时刻(momentsofbeing)。

从《墙》中我们还看到,尽管主人公进行思想活动,伍尔夫却没有使用深奥晦涩的抽象语言,而是使用了生动如画的描绘性语言。比如她将人生比作经五十英里的时速被风吹过管道,落到另一端,由于速度太快,头上一个发卡都不剩;或比作一丝不挂地被发射到上帝脚下,以此象征人生匆匆,转瞬百年。当她想到一个十分可爱的世界时,她说:这个世界里没有教授,没有专家,没有警察面孔的管家,在这里人们可以像鱼儿用鳍翅划开水面一般,用自己的思想划开世界,轻轻地掠过荷花的梗条,在装满白色海鸟卵的鸟巢上空盘旋优美的画面将作者心中的理想境界描绘得淋漓尽致。伍尔夫使用形象的语言是符合人的思维规律的,因为意识流其实是描写人的下意识或无意识的流动,意识处在这个阶段更多的是感觉或直觉,不过她并未停留在个别与具体的事物上,她以一个斑点开始,逐渐上升到某个抽象概念后又用具体形象对它加以图解。

综上所述,在《墙》这篇小说中,我们不仅看到了伍尔夫运用圆熟的意识流的写作手法,也看到了她作品中体现出的独特的个人风格,这一崭新的文学形式不仅使她走到了时代文学的前列,而且给了她的精神追求以合适的表现空间,这就是《墙上的斑点》给我们的启示。

《墙上的斑点》与意识流表现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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