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仙湖里的鱼

如此近地坐在海边，看海水摇曳出一片一片光波，如无数的刀在飞舞，而刹那间恍惚，整个海面陡然翘起，似乎要颠覆过来。我就是这样坐在尖山下的小渔村口，面对着云南的抚仙湖。抚仙湖当地人称之是海。海是这么的蓝！原以为水清无色，清得太过分了，竟这般蓝，映得榕树也苍色深了一层。

屋主用一种大捞勺从海里舀水冲洗石子走道，舀上来的水里有一尾小鱼，欢乐着蹦，然后就蹦到了海里。榕树枝上挂着一个如罐似的铜锅，锅里正为我们烹着辣汁的鱼。今天能吃到最鲜美的鱼了，我这么想着，异常地兴奋。花的开放是为着蜂蝶来采，鱼的生成就为着把坟墓建在人腹吧？那么，铜锅里的鱼来自海的哪一角呢？它活了多少岁月在等待着我这个北方的人？！

我环顾着海的周边，午后的霞光和水气使群山虚化成水墨画中的皴染。将眼光尽量地往远处看，海的那边影影绰绰能看到有着楼房的县城。半个小时前，我们就是从那里驱车绕道过来的。同来的人说，逢着好天气，清晨依稀能看见海面上有原来县城的幻影。但我没福看到。我看到的只是这么几户人家的小渔村。或许这地方原本就是一个小渔村，小渔村发展成了旧城，旧城又发展成了小渔村。沧桑变化，变化成如今的模样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据说那次旧城沉没，正好是晚上，除一对老夫妇逃出外，屋舍、人物、家畜全无消息。一只水鸟贴着海面飞过来，兜一个圈儿，又贴着海面飞了去，在偶然望见的那一个崖头下，石头上坐着一个人，我想象那会不会坐着一个人首鱼身的美人鱼呢？

“那是捞鱼的。”陪我的人说。

“捞鱼的？”我怎么能相信呢，“坐在崖头下捞鱼？！”

原来这里的人很少荡船在海里张网捕鱼。古老的时候，他们是用勺连鱼带水舀上来。如今鱼的需求量多了，也只是在崖头下的小石穴里等着鱼钻竹篓。小石穴里有泉水往海里流，流出的泉和海的颜色不同，水质也不同，鱼顺着泉水往上游，只消在那儿放一个竹篓，鱼就进去了。泉水在海水中的光亮，如佛在尘世的召唤。海里那么多的鱼，能不能完满自己的生命，将坟墓修建在人的肚腹，就看它的造化了。

这个海里的鱼，是怎样的一种社会，有怎样的生存方式和信仰，真是无法想象的神秘。我提议能否去海上看看，于是搭乘了汽艇。遗憾地并没有见到一条鱼，鱼一定是沉潜到海底的水晶宫去了吧？汽艇开始在海上漫无目的地游弋，几乎是到了海的一角，海水变成了一条河向山垭间漫过去，陪我的人说山垭那边还有一个湖，两个湖便通过这条河连通。天近黄昏，穿过河去另一个海是不可能了，却生了玄想，如果要捞鱼，只站在那河里张一个网，那鱼就千船万担地收获了。

“不，”陪我的人叫起来，“两个湖的鱼从不相互往来，河中间有一块礁石，就叫界鱼石，各自湖里的鱼游到那儿，全都掉头又游走了。”

“这是为什么？”

“这谁又知道为什么，恐怕各有各的地盘，各有各的家园，从不混乱。”

这话说得真好，我说，鱼不混乱，人却混乱了。我一到云南听说这里环境优美，驱车就来了，从尖山后绕过来时，山脚那边已经是一个繁华而嘈杂的小镇，有那么多的现代设施和游客。如果这里向外并没有道路，就那么几户人家，该是多好呢？我一时也烦起了我和同我一样丑恶的游客。蓦地倒醒悟了旧城沉没的秘密：是不是当旧城发展得人越来越多，他们就讨厌了作为人的生活而集体变成鱼了呢？

从海上返回，在一家厅室里，我看见了展示的两条大青鱼标本。鱼真是大，大到像一个人躺在那玻璃罩里。介绍的文字说，这两条鱼都是从湖里钓上来的。鱼涂了防腐剂，看上去如活的一样，我看着鱼眼，鱼眼也看着我。我最后是不敢再看它的眼睛了，退出了厅室，鱼的眼睛还在看着我。

夜里，我睡在昆明市豪华宾馆的床上，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了那两条大青鱼，大青鱼似乎在对我说什么，可我终听不明白鱼话。醒来后心中总有一团疑窦压着，所以写下了这篇文章求释然了。

18.下列对文章的理解，不正确的两项是（4分）

A.第一段中“如无数的刀在飞舞”一句比喻新奇，写出了抚仙湖水质清澈的特点及水面波光粼粼的状态。

B.文中写抚仙湖的捞鱼人只放个竹篓等着鱼往里钻，意在说明抚仙湖地区生产方式落后，生活与世隔绝。

C.作者认为抚仙湖旧城的沉没是因为旧城的人讨厌做人而选择做鱼，揭示了人口膨胀带来的严重后果。

D.作者不敢看鱼的眼睛，直接原因是作者看到大青鱼被制作成标本，还被涂上防腐剂，情感上难以接受。

E.本文题目朴实无华，乍看起来，像一篇游记，其实涉及的却是一个发人深省的人与自然的关系的命题。

19.联系全文来看，作者对于抚仙湖里的鱼，认识和情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请简要概括。（6分）

20.阅读文章，回答下面的问题。（6分）

①解释“泉水在海水中的光亮，如佛在尘世的召唤”这句话在文中的含义。（3分）

②文章以梦境结尾，有什么作用？（3分）

21.文中“鱼不混乱，人却混乱了”一句具体指什么？联系现实生活，谈谈对这句话的理解和认识。（6分）

【参考答案】

18.B C

19.鱼被人吃掉，是鱼的造化，体现了人类的傲慢（2分）；

鱼能安守自己的家园，跟鱼相比，人应该感到愧疚（2分）；

鱼类应被尊重却被虐杀，这使作者心生恐惧（2分）。

20.①这是一种类比（或比喻），说明鱼顺着泉水往上游，钻进竹篓，是在完满自己的生命。

（关键词“类比或比喻”1分，“鱼顺着泉水往上游”1分，“完满生命”1分）

②虚实结合，增加文章的可读性（1分）；

结尾留有余味，引发思考（1分 ）；

暗示主旨，作者希望人们善待自然，珍爱家园（1分，只答“暗示主旨”不给分）。

21. 这一句具体指：两个湖的鱼不互相来往，各自安守自己的家园。而人却做不到这一点。

【评分参考】解释句子2分；表明观点2分；联系现实生活说明观点4分；语言表述4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