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背后的眼睛

作者王小艾

1她和他相差整整两个年轮，都是很暴躁的火脾气，一旦倔起来就谁也不让谁，有时好几天都不说话。她的妈妈拿他们都无可奈何。

　2他那时是一个中学的老师，她的妈妈还在老家照顾爷爷，她就跟着他生活。每天都是他给她梳头发，两个歪歪的小辫，还戴两朵大大的红花。她那个时候什么都依赖着他，他到哪里就跟到哪，就连上厕所，她也跟着去男厕所。多年以后，她的童年能回忆起来的就是牵着他的衣角的那个怯怯的小女孩。

3她7岁的时候，他做了班主任，很忙，刚开学没有时间送她去学校报名，就让她和年纪大的女孩子一起去学校报名。她没觉得什么，拿起钱就走了。结果轮到她的时候，老师怎么都不相信她已经有七岁了，“可是我就是已经七岁了啊!”最后她差一点被气哭了。心里对他恨恨不平的，凭什么人家的孩子上学都是父母送来的，你倒好让我一个人来报名，结果人家不给我报!但是从那时起，在她懵懂的意识里就知道了自己去做事情的成就感。

4他以前成绩很好,上清华大学都没有问题,因为文化大革命而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因此她上学后,他对她抱有很大希望.

5上中学的时候，他已经做了学校的校长。而她拥有年级第一的成绩，校长的女儿的身份自然更是风光无限，于是在神不知鬼不觉情况下，她早恋了。结果是她的成绩一点一点地下滑，从年级第一到十七，再到三十五，最后中考的时候上了二类高中，她心里有愧，倔强地不答应他把她安排到一类重点学校的决定。

6但是自此以后，她在心底下了决心要考个好大学给他看看。

7填报志愿的时候，他和她的分歧很大，他一直想让她报一个师范类的学校，以后做老师，可她怎么都不想做老师，于是他们又争吵起来了，最后他恼火了：“我不管你了，你想怎么填就怎么填，以后后悔了别找我。”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剩下她一个人在校门口站着，看着他绝情的背影，她想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啊?这一次她没有屈服，最后按自己的意愿填报了志愿。

8上大学后，她有了自己自由的天空。时不时写点小东西发表。而当她装着无意向他炫耀的时候，他总是在电话里不屑地说：“你那个刊物是什么级别的?你能在国家级的发表吗?”她听了后心里不平，原本以为远离他了就能不受他的干扰，可是他还是像个指挥棒一样要求着自己。

9找工作的时候，很多同学都是找关系，忙得焦头烂额。他说你自己去找吧，我给你出车费。结果她去了自己想去的北京、上海、广州等好几个城市。

10去上海一家单位应聘的时候，她落选了。在火车站给他打电话，听到了他的声音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在陌生的拥挤的城市里大声地哭了出来。结果他很平静地说了一句话：“没录取没关系，找不到工作也没关系，大不了爸爸养你一辈子。”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听他说这样的话，在那个最无助的时候，让她仿佛在干涸的沙漠找到一眼泉水，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真的要依赖他，但是他的话却给了她莫大的力量，是的，还有他，不管怎么样，他都会一直支持着她的。

11几经波折，她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工作，虽然早就不怕一个人在外面漂泊，早就具备了独立生存的能力，但是遇到什么困难时，还是会给他打电话，说着说着就会委屈地哭起来，他就会在那边痞她：“丢人啊，那么大姑娘了还哭鼻子啊。咱就不信这点小困难会难倒英雄汉啊。那就不是咱的妞妞了啊!”她听了后使劲地吸一下鼻子，然后破涕而笑，“哼”一声又有了斗志。

12放假了，她给他买了一套保暖内衣，花了三百多，他心疼地说：“花这些钱干嘛啊?这不是浪费吗?”他还是爱和她抬杠，改不掉的习惯。她看着他鬓角的白发和不再挺拔的身躯，嘴动了动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13那一天，她帮着妈妈收拾房间，在一个陈旧的箱子里翻出了几个厚厚的笔记本，好奇地打开，竟然是他的日记本，里面写的全是与她有关的故事。

14“今天妞妞的作文在市里得了三等奖，几千个人参加比赛，取得这样的成绩还不错。但是这个丫头容易骄傲，所以不能表扬她，要压压她的傲气，才能有更好的成绩。”

15“没想到妞妞竟然早恋了，而我一气之下，竟然打了她一巴掌。太冲动了，想给她道个歉，虽然她有错，但毕竟还是个孩子，想想也许只有这样对她，她才能真正地明白老爸的心情。”

16“妞妞要找工作了，我已经帮她联系好了一所重点中学。但是不能告诉她，不能让她有依赖心理产生，再说她的兴趣不在这。我相信她有能力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的。”

17......

18在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她的泪水簌簌地淌下来。一直默默地和他斗了整整24年，认为他是个倔强固执无情而又不可理喻的糟老头，却不知道他在这样放手的背后，藏着怎么样的一双眼睛，怕她摔，怕她疼，却还要硬下心来让她自己去面对，去承受。不惜被她误解，被她冷落，他的无情只是为了让她自己去体会成长的意义，更从容地面对生活。

19模糊中，那个牵着他的衣角的小女孩走过来......多少年过去了，她在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牵他的衣角，不再挽他的胳膊，甚至不曾好好地叫他一声老爸，而其实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背后支持着她的，一直在无形中给她勇气和力量的就是他。一定要等他回来后对他说一声：“老爸，我爱你。”他一定会觉得矫情而大笑起来的，但是一定要亲口对他说，一定要。

【快乐闯关】

1给下列加线字注音：（1）懵懂 （2）倔强（3）干涸 (4）簌簌

2阅读全文后，你认为应该怎样理解这篇文章题目“藏在背后的眼睛”的含义？

3孩子在报名上小学时，从情理上说，都应该由家长领着，文中的父亲为什么居然让“她”一个人独自去报名呢？

4“她”上大学后开始在报刊上发表自己的作品。对“她”的成功，父亲却用“不屑”的口气说“你那个刊物是什么级别的?你能在国家级的发表吗”，父亲这样说的用意是什么？

5结合文章的具体情节，说说“她”对父亲的感情有哪些变化过程。

6从父亲的日记中，可以看出他具有怎样的性格特点？

7阅读本文后，你认为作者在运用人称上有着怎样的特点？你能体会出作者这样写的用意吗？

【自主探究】

8这篇文章的开头与结尾有什么特点？这样写的作用是什么？

【答案】

1（1）měng（2）jiàng（3）hé（4）sùsù

2这篇文章中的父亲，对女儿的事情似乎都不理不管，可实际上一直在关注着女儿的一举一动，一直在背后支持着女儿，一直在无形中给女儿勇气和力量，所以，文题“藏在背后的眼睛”指的是不为察觉的父爱。

3父亲让“她”独自去报名，客观上的原因则是母亲在老家照顾爷爷，没有在身边，而父亲当时是班主任，刚开学很忙，没有时间送她去报名；主观上的原因则是想让“她”从小就经受锻炼，让“她”懂得自己的事要自己去做，而且使“她”体会到了做事情后获得的成就感。

4这道题可以在下文中父亲的日记中找到答案：父亲认为“”。

5开始，“她”认为父亲的脾气暴躁，当父亲没有领她去报名时，她心里愤愤不平；填报高考志愿时，她与父亲发生了争吵，她没有向父亲屈服，还是按自己的意愿报了名；上大学后，她认为远离了父亲就不会受到他的干涉，可父亲还是像指挥棒似的要求着自己；以后，当她在生活中遇到困难时，却总能从父亲那里得到安慰，找到勇气和力量，于是，她认识到了，这么多年，父亲一直在背后支持着她，一直在无形中给她勇气和力量。

6文章摘录了父亲的三段日记，一段是当孩子的作文在市里获奖时，父亲为孩子的成绩而高兴，又清醒的看到她“容易骄傲”的弱点，可见父亲是个了解孩子，懂得正确教育孩子的人；第二段是在孩子早恋时，冲动地打了孩子一巴掌，可马上又意识到自己的冲动，还想向孩子道歉，可见父亲不只是懂得对孩子进行教育，更是以平等的态度对待孩子；第三段是在孩子找工作时，父亲已悄悄为孩子联系好了接收单位，但没有告诉她，因为父亲不想让她有依赖心理，而且相信孩子有能力找到她喜欢的工作。因此，可以归纳为：从三段日记中可见，父亲是一位了解孩子，关爱孩子，懂得教育、又相信孩子的好父亲。

7作者在人称的运用上，颇有创新意识，用“他”和“她”来指代父亲和文章的主人公，吸引了读者的阅读兴趣，而又不会引发歧义。而且随着行文的发展，这两个人称的情感，由冷漠逐渐生发了爱意，到文章结尾时，不由发出“老爸，我爱你”，使文章的感情升华到了极点。

8文章在开头部分写道：“”在结尾又一次提到“”，在结构上首尾呼应，而且形象地写出了孩子在不知不觉中的成长，而在这成长过程中，背后总有父亲的一双默默看着她的眼睛，突出了文章的中心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