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基本概念
古人非常注重炼字。 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 吟安一个字,撚断数茎须、诗赋以一字见工拙等,都道出了古人对炼字的重视。而炼字也是高考诗歌鉴赏考查的重点之一,前年高考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考的就是炼字。
要做好炼字题,首先得明确几个概念,即什么叫诗眼词眼?
相传张僧繇(zhou4)(梁武帝时)画龙,一经点睛,便凌空飞去。诗眼、词眼,有似于此。
诗眼一词, 最早见于北宋。 苏轼诗云:天工忽向背,诗眼巧增损。范成大也在诗中写到过诗眼:道眼已空诗眼在,梅花欲动雪花稀。范温的诗话更以诗眼为名, 题为《潜溪诗眼》。词眼一词, 首见于元代陆友仁的《词旨》。《词旨》分八部分,其六专论词眼。虽然诗眼、词眼的称呼出现较晚,而注意炼字,可以说与诗歌创作的历史一样久远。宋、元时代的诗论家,正是在千百年来诗歌的语言艺术日益精迸的基础上,在诗人们愈来愈自觉地注意锤炼字句的情况下,概括出诗眼、词眼这些诗学的新术语的。
古人写诗作词,讲究锤炼字面。凡在节骨眼处炼得好字,使全句游龙飞动、令人刮目相看的,便是所谓诗眼、词眼。宋祁的红杏枝头春意闹、张先的云破月来花弄影,如果去了闹字、弄字,所写景色原也平淡无奇。而着一闹字、弄字,就境界全出,顿然改观。
(二)炼字的基本内容:
从大的范围来说,古典诗歌的炼字不出炼实词与炼虚词两个方面。
1、炼动词。一首诗,是由一些诗的意象按照一定的艺术构思组合而成的,而真正能构成鲜明的化美为媚的意象的词,主要是表动态的具象动词。因为名词在诗句中往往只是一个被陈述的对象,它本身没有表述性,而能给作主语的名词以生动的形态的,主要就是常常充当谓语的动词,这样,具象动词的提炼,就成了中国古典诗歌炼字的主要内容,离开了炼动词,炼字艺术就会黯然失色。
例1:你记得跨清溪半里桥,旧红板没一条,秋水长天人过少。冷清清的落照,剩一树柳弯腰。(《哀江南》孔尚任)
在这里,一个剩字引人注目,作者并没有用留、见,其妙处就在剩虽与留意思相近,但剩字一般是被动的,而且有残存,残余的意思;(比较:你们都走吧,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你们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另外剩字有时间性,给人一种无可奈何之感。留则无这么多含义。见只就眼前而言,不能给人以今昔对比的变迁感。
例2:分析云破月来花弄影的艺术描写特色。
由于云破月来花弄影而使满篇生辉。这句词词少意多,一语三折。云、月、花、影四字写了三物四景,中间又用破、来、弄三字写出三种连续的动态:云破而有月来,月来而有花影,花影引出弄字,有弄而有花枝随风摇动、抚弄花影的幽雅姿态。仅仅七个字,从天上写到地下,云横皓月、风弄花影,构成了一幅幽美朦胧的画面。把云、月、花都拟人化了,赋予了它们丰富的情感和生命,同时使宁静的画面有了飞动之势。
2、炼形容词。诗歌是社会生活的主观化的表现,少不了绘景摹状,化抽象为具体,变无形为有形,使人如闻其声,如见其人,如触其物,如历其境。这种任务,相当一部分是由形容词来承担的。我国古典诗词中炼形容词,有两种情况值得特别注意,一种是形容词的重叠运用,一种是形容词的活用特别是活用作动词。
例3、周邦彦风老莺雏,雨肥梅子(风老莺雏,雨肥梅子。虽然是描写江南的初夏,但实在抵不了这一老一肥的诱惑,把它放到春天来了。风老莺雏,雨肥梅子。我们的古人惯于活用词语,形容词,名词,都可作动词,且一作就作的鲜活生动,呼之欲出。想那黄口雏鸟从昂首待哺的娇憨,慢慢丰了一身羽毛,再到展翅离巢,不是一天一日的时光,更待其中亲鸟的艰劳,形态种种,时日漫漫,到后来只得了一个老字,当真浓酽醉人。我们的思想就在老字中徜徉,不留神便过足了几月的时光。又一个雨肥梅子。又经了几场雨呢?那该是从小雨纤纤风细细,到拂堤杨柳醉春烟,到一枝红杏出墙来,再到花褪残红青杏小,最后还是在雨里丰肥。写出了动态,写出了形态,想那梅子从青青小小的羞涩,到黄黄肥肥的圆甜,那黄中晕红的丰润,怎不叫人垂涎!)
3、炼数量词。数量词大约和讲究概念与逻辑的数学、物理有某种密切的关系,因此,从文学特别是诗歌的角度来看,它似乎是枯燥乏味的。其实不然,优秀诗人的笔就仿佛是童话中一根可以使沙漠涌出绿洲的魔杖,那经过精心选择提炼的数量词,在他们的驱遣之下却可以产生丰富隽永的诗情。过去有一首诗: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梅花永不见。庾信《小园赋》中的一寸二寸之鱼,三竿两竿之竹,前人就称之为读之骚逸欲绝。
例4:前村深雪里,昨夜数枝开,郑谷把僧齐己的《早梅》诗中的数枝开,改为一枝开,齐己因此而拜郑谷为一字师,这故事是人们耳熟能详的了,不必赘述。据元代盛如梓《庶斋老学丛谈》记载,张桔轩有诗云半篙流水夜来雨,一树早梅何处春,元遗山认为既指明了一树,就不能又说表疑问的何处,同时,一树梅花也绝非早梅,于是他就把一树改为几点,几点本身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但用在这里描绘逐水而流的梅花,却符合生活的真实,也使全诗气机流畅,韵味平添。
4、炼虚词。在古典诗词中,虚词的锤炼恰到好处时,可以获得疏通文气,开合呼应,悠扬委曲,活跃情韵,化板滞为流动等美学效果。盛唐诗人善于运用虚字,王勃《滕王阁序》中的名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去掉与、共二字就会大为减色,欧阳修《昼锦堂记》首句本为仕宦至将相,富贵归故乡,递走后飞骑追加二而字成仕宦而至将相,富贵而归故乡,因此而使文义大为增光,那么,从上面所引的诗例中,我们就更不难领略诗词中炼虚字的美的消息。
最后要强调说明的是,炼字也必须以炼意为前提才具有美的价值。因此,有字无句或无篇,是不足取的。只有篇中炼句,句中炼字,炼字不单是炼声、炼形,同时也是炼意,只有切合题旨,适合情境,做到语意两工,这样炼出来的字才能真正精光四射。沈德潜的意见还是可供参考的:古人不废炼字法,然以意胜,而不以字胜。故能平字见奇,常字见险,陈字见新,朴字见色。从前引诸例来看,成功的炼字都是和炼意紧密结合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