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古典小说中,《西游记》有它独特的艺术魅力。少年儿童喜欢读,老年人也喜欢读,真正是老少咸宜。《西游记》的艺术魅力,跟它在艺术表现上的特色分不开。其特色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一个是幻字,一个是趣字。幻不是一般的幻,是奇幻;趣也不是一般的趣,是奇趣。
先说奇幻。小说通过大胆丰富的艺术想象,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创造出一个神奇绚丽的神话世界。《西游记》的艺术想象,奇特、丰富、大胆,在古今小说作品中都是罕有其匹的。孙悟空活动的世界,天上地下,冥府龙宫,七十二般变化,十万八千里的筋斗云,无所不至,无拘无束。第六回写孙悟空与二郎真君斗法,孙悟空一会儿变作一只麻雀,一会儿变作一只大鷀老,一会儿变作一条小鱼,一会儿又变作一条水蛇,最后变作一座土地庙,只有尾巴不好变,竖在后面,变作一根旗杆。第七十五回,写孙悟空钻到青毛狮子怪的肚子里打秋千,竖蜻蜓,翻筋斗。第八十四至八十五回,写孙悟空在灭法国与妖道作斗争,充分展现他的智慧和武艺,用铁棒变作剃刀,用毫毛变出无数理发匠,一夜之间使得国王皇后嫔妃宫女五府六部的官员,全成了秃子,因而使唐僧安全通过。又如第四十四至四十六回,写孙悟空在兴道灭僧的车迟国与三大怪进行合法斗争,各显神通,充满奇思异想。先是比求雨,他用毫毛变一个假悟空站在那里,真身却出了元神,到天上去命令管风、管雨、管雷的神,不准帮助道士,致使道士做法失败。后又写虎力大仙与唐僧比坐禅,行者变成一条蜈蚣去叮那道士,又取得了胜利。随后又进行隔板猜枚,孙悟空又将袄、裙(不是一般的袄和裙,是国中宝物山河社稷袄,乾坤地理裙)变成一口钟;将仙桃吃了只留下一个桃核;将道士变成和尚,又取得了胜利。最后又赌砍头能安上,剖腹能长完,下油锅洗澡不会烫伤,黄毛怪的头,被悟空变成一只黄犬衔去丢到河边,最后现出原形原来是一头无头的黄毛虎。如此这般的笔墨,真是神奇莫测,匪夷所思。
不过这些想象都并不单是纯技巧的运用所能成就的,而与作者开放无拘的艺术思维方式分不开。只有灵妙的文心才能衍生出奇幻的文笔,全书飞动的艺术想象,与孙悟空那种天马行空、无拘无束的形象所传达出的意气精神,正相一致。
《西游记》奇异的幻想具有两个值得注意的特点:一是奇幻的描写并不只是为了眩人耳目,博取读者猎奇心理的满足,而是为了塑造人物形象,特别是创造出孙悟空这样一个理想化的英雄形象。二是幻想虽然奇异,看似异想天开,实际并非随心所欲的胡思乱想,而总是有生活的依据,无论从全书或是从细部来看,都能在奇幻中透出生活气息,因而让读者能够理解,乐于接受。举一个小例子,如果无限夸大孙悟空的神通,可以写他略施小技,像变戏法一样,就使灭法国全国的各色人等在一夜之间都变成秃子。但作者并没有直接了当让孙悟空变戏法,而是让他用铁棒变剃刀,用毫毛变剃头匠,然后才分头去将那些人的头发都刺得精光。为什么不怕麻烦,要这样绕着弯子写?这就是要照顾到现实生活的依据,要让生活在现实世界中的读者也易于理解和接受。《西游记》的幻想,总是这样在奇幻描写中透出常情常理。这就是它的高明之处。
次说奇趣。《西游记》的艺术魅力,除了它的奇异想象,就要数它的趣味了。在中国古典小说中,《西游记》可以说是趣味性和娱乐性最强的一部作品。虽然取经路上尽是险山恶水,妖精魔怪层出不穷,充满刀光剑影,孙悟空的胜利也来之不易,但读者的阅读感受总是轻松的,充满愉悦而一点没有紧张感和沉重感。
《西游记》的奇趣,首先跟人物形象的思想性格有关。孙悟空的形象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乐观主义,所谓人间喜仙,具有一副天生的喜剧性格。他以斗妖为乐事,以斩魔作耍子。他修成正果时的名号叫斗战胜佛,真是名符其实。战斗成了他人生的一种追求,一种境界,一种享受。因此,再艰苦的战斗,他都能举重若轻,当作一场游戏。第二十二回,写猪八戒在流沙河岸边与那个一头红焰发蓬松,两只圆睛亮似灯的狰狞妖怪作战,孙悟空在一旁看得技痒,小说有这样一段描写:
那大圣护了唐僧,牵着马,守定行李,见八戒与那怪交战,就恨得咬牙切齿,擦掌磨拳,忍不住要去打他,掣出棒来道:师父,你坐着,莫怕。等老孙和他耍耍儿来。被行者抡起铁棒,望那怪着头一下,那怪急转身,慌忙躲过,径钻入流沙河里。气得八戒乱跳道:哥啊!谁着你来的?那怪渐渐手慢,难架我把,再不上三五合,我就擒住他了!他见你凶险,败阵而逃,怎生是好!行者笑道:兄弟,实不瞒你说,自从降了黄风怪,这个把月不曾耍棍,我见你和他战的甜美,我就忍不住脚痒,故就跳将来耍耍的。那知那怪不识耍,就走了。
你看,他视战斗为耍耍,竟能从中品出甜美之味来。可见,孙悟空与妖怪战斗,实在是兴味无穷的。《西游记》的作者,正是以与孙悟空同样的兴味无穷的态度来描写西行路上一场接一场的险恶战斗的。第四十六回写车迟国斗法,甚至比砍头剖腹、下滚油锅洗澡,这样令人惊心变色的较量,在孙悟空的眼中,在作者的笔下,竟也视作儿戏。看看孙悟空是这样说的:砍下头来能说话,剁了胳膊打得人。斩去腿脚会走路,剖腹还平妙绝伦。还满不在乎地说:我当年在寺里修行,曾遇着一个方上禅和子,教我一个砍头法,不知好也不好,如今且试试新。说得何等轻松!等到头真的被砍下,却又从腔子里飕的一声长出一颗头来。斗完后,走过来道一声师父!唐僧问他:徒弟,辛苦么?他却回答说:不辛苦,倒好耍子。类似这样轻松愉快的战斗场面,在《西游记》中是很多的。孙悟空是这样兴味无穷地斗妖斩怪,作者也这样兴味无穷地描写斗妖斩怪,读者读起来自然也会同样地兴味无穷。
猪八戒形象的性格特征也是充满谐趣的。他有农民式的憨厚朴实,却又自私懒惰、贪吃好色,取经没有坚定性,动不动就嚷着要分了行李再回高老庄去当女婿。常常好耍点小聪明,却又常常弄巧成拙。作者以一种善意调侃的态度描写这个人物,时时让他出一点洋相来博取读者的笑乐。但猪八戒可笑,却也很可爱。他那种猪似的本分老实以及猪似的笨拙和聪明,就都相当讨人喜欢;何况他能劳动,能吃苦,取经路上都是由他挑行李,过八百里荆棘岭时由他开山,过稀柿同时他用嘴拱上开路。在与妖魔作战中,虽多次被捉,始终也不向妖怪屈服。如第四十一回,写大战红孩儿时,他受骗被捉,被装到一个口袋里吊起来,准备过三五日蒸熟了赏给小妖下酒。八戒听说,在里面骂道:泼怪物!十分无礼!若论你百计千方,骗了我吃,管教你一个个遭肿头天瘟!这报复的心思和骂语,都是猪八戒特有的,妙趣横生,令人忍俊不禁。
更多的时候是通过取经队伍中四人的关系,特别是与孙悟空的关系,来表现猪八戒富于谐趣的性格特征。如第三十二回,写孙悟空要猪八戒去巡山,目的一是让他先去试探一下妖怪的本领,二是为了在师父面前揭露这呆子偷懒和爱说谎的毛病。果然不出孙悟空所料,他不但不去巡山,还编造了一大篇谎言:(猪八戒)行有七八里路,把钉钯撇下,吊转头来,望着唐僧,指手画脚的骂道:‘你罢软的老和尚,捉掐的弼马温,面弱的沙和尚!他都在那里自在,撮弄我老猪来跄路!大家取经,都要望成正果,偏是教我来巡甚么山!哈!哈!哈!晓得有妖怪,躲着些儿走。还不彀一半,却教我去寻他,这等晦气哩!我往那里睡觉去,睡一觉回去,含含糊糊的答应他,只说是巡了山,就了其账也。’那呆子一时间侥幸,搴着钯,又走。只见山凹里一弯红草坡,他一头钻得过去,使钉钯扑个地铺,毂辘的睡下。把腰伸了一伸,道声‘快活!就是那弼马温,也不得像我这般自在!’后来孙悟空变了个啄木鸟将他啄醒,他大吃一惊,以为是妖怪,见没有动静,就说:无甚妖怪,怎么戳我一枪么?抬头发现原来是一只啄木鸟时,又这样说:这个亡人!弼马温欺负我罢了,你也来欺负我!我晓得了,他一定不认我是个人,只把我嘴当一段黑朽枯烂的树,内中生了虫,寻虫儿吃的,将我啄了这一下也。等我把嘴揣在怀里睡吧。以后孙悟空又变成一个小虫子,将猪八戒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在唐僧面前加以揭露。这里,孙悟空是调侃他,也是教训他,就在这调侃和教训里,便活现出猪八戒的性格,因为充满谐趣而使读者获得了一种欣赏喜剧般的审美愉悦。
又如第七十六回,写在狮驼岭与三大怪相斗,孙悟空故意让猪八戒去和二怪相斗,目的也是为了教训他:也教他吃些苦恼,方见取经之难。猪八戒在整个斗争过程中都有许多惊人的妙语。如出战时对孙悟空说:去便去,你把那绳儿借与我便使。悟空问他要来何用,他回答说:我要扣在这腰间,做个救命索。你与沙僧扯住后手,放我出去,与他交战。估着赢了他,你便放松,我把他拿住;若是输与他,你把我扯回来,莫教他拉了去。这当然是猪八戒式的聪明,也是猪八戒式的天真,实际则是作者用游戏笔墨对他的调侃。后来他被妖精用鼻子卷走,老怪一看捉的是猪八戒而不是孙悟空,就说这厮没用。他一听这话,马上就接着说:大王,没用的放出去,寻那有用的捉来吧。但妖怪仍是不放他,还将他浸泡在池塘里,说等浸退了毛,好晒干了腌来下酒。孙悟空变化成一个勾魂的阴间差使去勾他的魂,他请求缓一日再来勾,说:死是一定死,只等一日,这妖精连我师父们都拿来,会一会就都了账也。他想师父也想得很特别,连还要护送师父到西天取经这么大的、这么神圣的任务都抛到了脑后,却说大家一起了账。这真是又可气,又可笑。
人物性格还常常通过富于谐趣的对话得到生动的表现。孙悟空的语言总是那么简洁、明朗、痛快,充满豪爽而又乐观的情绪。比如,他大闹冥府,勾了生死簿以后,把簿子一扔,说:了账!了账!今番不伏你管了!一句话就将他追求自由、不受任何束缚的性格,生动地表现了出来。而猪八戒的对话,却总是机趣横生,令人忍俊不禁,处处都表现出他那呆头呆脑却又自作聪明的性格特征。如第二十三回,菩萨化为一个美女,考验师徒四人在美色面前是否坚定。唐僧对妇人为三个女儿求婚不理不睬,而猪八成却很想留下来当女婿。他的一段话最有特色,生动逼真地表现出他的思想性格:那八戒闻得这般富贵,这般美色,他却心痒难挠;坐在那椅子上,一似针戳屁股,左扭右扭的,忍耐不住。走上前,扯了师父一把道:师父!这娘子告诵你话,你怎么佯佯不睬?好道也做个理会是。后来妇人生唐僧的气,说:好道你手下人,我家也招得一个。你怎么这般执法?唐僧叫道:悟空,你在这里吧。偏不叫猪八戒留下。悟空不愿,说:我从小儿不晓得干那般事,教八戒在这里吧。一句话终于挠着了他的痒处,于是道:哥啊,不要栽人么。大家从长计较。后唐僧又叫沙僧留下,沙俗也不肯。那妇人急了,把门关上生气走了。这时八戒急得心中焦躁,埋怨唐僧道:师父忒不会干事,把话通说杀了。你好道还活着些脚儿,只含糊答应,哄他些斋饭吃了,今晚落得一宵快活;明日肯与不肯,在乎你我了。似这般关门不出,我们这清灰冷灶,一夜怎过!后来沙僧劝八戒道:二哥,你在他家做个女婿吧。八戒正巴不得,口里却说:兄弟,不要栽人。从长计较。孙悟空劝他:计较甚的?你要肯,便就教师父与那妇人做个亲家,你就做个倒踏门的女婿。他家这等有财有宝,你在此间还俗,却不是两全其美?八戒道:话便也是这等说,却只是我脱俗又还俗,停妻再娶妻了。后来孙悟空点破他断然又有此心,说:呆子,你与这家子做了女婿吧。只是多拜老孙几拜,我不检举你就罢了。那呆子道:胡说!胡说!大家都有此心,独拿老猪出丑。常言道:‘和尚是色中饿鬼’,那个不要如此?都这般扭扭捏捏的拿班儿,把好事都弄得裂致了。后来借口放马,单独出去跟那妇人和她的三个女儿接触,见到那妇人,开口就叫娘,然后说:他们是奉了唐王的旨意,不敢有违君命,不肯干这件事。刚才都在前厅上栽我,我又有些奈上祝下(感到为难之意)的,只恐娘嫌我嘴长耳大。还自吹虽然样子长得不好看,但会干活(若言千顷地,不用使牛耕。)那妇人说:既然干得家事,你再去和你师父商量商量看,不尴尬,便招你吧。八戒道:不用商量:他又不是我的生身父母,干与不干,都在于我。这一系列对话,在遮遮掩掩、半推半就中透露出心痒难耐的微妙心理,惟妙惟肖地将猪八戒似智而实愚的小聪明,表现得活灵活现,真是妙语解颐,机趣横生。
在人物描写上将神性、人性和自然性三者很好地结合起来,也是造成《西游记》奇趣的重要原因。所谓神性,就是指形象的幻想性;所谓人性,就是指形象的社会性;所谓自然性,就是指形象所具有的动物属性。《西游记》展现了一个神化了的动物世界,而同时又熔铸进社会生活的内容。孙悟空本来是一个猴子,在他的性格中具有猴子的属性,比如机敏灵活,顽皮好动等。最典型的,是第四十六回在车迟国同妖怪斗法时,悟空比什么都不怕,但就是怕比坐禅。当妖怪提出要比云梯显圣坐禅时,孙悟空与猪八戒有一段很风趣的对话:
行者闻言,沉吟不答。八戒道:哥哥,怎么不言语?行者说:兄弟,实不瞒你说,若是踢天弄井,搅海翻江,担山赶月,换斗移星,诸般巧事,我都干得,就是砍头剁脑,剖腹剜心,异样腾那,却也不怕;但说坐禅,我就输了。我那里有这坐性?你就把我锁在铁柱子上,我也要上下爬蹅,莫想坐得住。
猪八戒是个猪身,具有现实生活中猪的一些属性,比如好吃、偷懒、愚笨等,这又跟猪八戒的呆子性格和小私有者的落后意识完全一致。试看第八十五回中猪八戒贪吃的一段描写。孙悟空明知前面云遮雾罩的村子里有妖精,却偏用吃食来诱骗猪八戒:
行者道:前面不远,乃是一庄村。村上人家好善,蒸的白米干饭,白面馍馍斋僧哩。这些雾,想是那些人家蒸笼之气,也是积善之应。八戒听说,认了真实,扯过行者,悄悄的道:哥哥,你先吃了他的斋来的?行者道:吃不多儿,因那菜蔬太咸了些,不喜多吃。八戒道:啐!凭他怎么咸,我也尽肚吃他一饱!十分作渴,便回来吃水。行者道:你要吃么?八戒道:正是,我肚里有些饥了,先要去吃些儿,不知如何?行者道:兄弟莫题。古书云:‘父在,子不得自专。’师父又在此,谁敢先去?八戒笑道:你若不言语,我就去了。行者道:我不言语,看你怎么得去。那呆子吃嘴的见识偏有,走上前,唱个大喏道:师父,适才师兄说,前村有人家斋僧。你看这马,有些要打搅人家,便要草要料,却不费事?幸如今风雾明净,你们且略坐坐,等我去寻些嫩草儿,先喂喂马,然后再往那家子化斋去罢。唐僧欢喜道:好啊!你今日却怎肯这等勤谨?快去快来!(待到被众妖围住,扯住衣服时)八戒道:不要扯,等我一家家吃将来。
为了吃,他真是要尽了小聪明,却也出尽了洋相。在这里,充分展现了他作为猪的贪吃和愚蠢的特性。妙的是形象的自然属性,亦即动物性,同形象的人性,亦即社会性,是十分巧妙自然地融合在一起的。这就不仅使人物的性格鲜明,而且也使得人物形象十分生动有趣。
许多魔怪的形象也具有这种鲜明的动物属性的特征。如蜘蛛精的肚脐里冒出丝绳织成大丝篷罩人;金翅雕一扇九万里,会飞起来拍人;玉兔精跑得特别快;白老鼠精住在三百多里深的地洞里,性格刁钻狡猾,等等。人物形象的动物特征,使得《西游记》具有童话的性质,得到从老人到孩子们的广泛喜爱。
《西游记》的童话性质远不止于艺术形象的动物特征,它的童真童趣还有更丰富的思想文化内蕴。孙悟空的形象和《西游记》全书所传达的乐观情调,正是童真童话精神的生动表现。林庚先生说:童话中的乐观情调便是这人生初始阶段上健康的精神状态的生动写照。因为童年并不知道什么真正的悲哀,它陶醉在不断生长着的快乐中,为面向无限的发展所鼓舞,这是个体生命史上不断飞跃的时期。而在真正进入社会之前,童年的世界又是自由的、未定型的,显示着无限发展的潜力与可能性,这里正有着无尽的快乐。同时,童话的思维方式,又反映了儿童的心理、兴趣、眼光,通过艺术的想象力和拟人化的方法,展现一个天真活泼的充满生机的世界。《西游记》所创造的世界,正是一个充满童趣的世界。而在这世界里,我们可以听到明中期以后特定时代的社会思潮的回声。林庚先生说:《西游记》以儿童的天真烂漫的情趣讲述着动物世界的奇异故事以及它所赋与孙悟空的活泼好动、富于想象和轻松游戏的乐观性格,都正暗含着当时社会思潮中寻求精神解放与回到心灵原初状态的普遍向往。《西游记》中的童话性与李贽的‘童心说’,分别在文学与哲学的不同领域中体现了这共同的向往。 这样看来,《西游记》的产生以及它独特的艺术风貌与艺术情趣,在那个特定时代出现,都不是偶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