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愚公移山》中的甚矣,汝之不惠,几乎没有谁会怀疑翻译为你太不聪明了有什么不妥。
诚然,如同遇到通假要置换成本字,遇到省略要补充出省略成分一样,遇到倒装要调整语序也顺理成章。比如求人可使报秦者(《廉颇蔺相如列传》),定语后置,要调整为求可使报秦之人;又如古之人不余欺也(《石钟山记》),宾语前置,要调整为古之人不欺余也;再如每假借于藏书之家(《送东阳马生序》),介宾短语后置,要调整为每于藏书之家假借。依此类推,甚矣,汝之不惠为主谓倒装,要调整为汝之不惠甚矣。但细究这一句、乃至这一类句子的翻译,似乎又觉得并非一个调字了得。
首先,现代汉语也不排斥主谓倒装,有时甚至刻意地追求倒装,因为倒装能产生强调谓语的作用。如:怎么了,你?(《荷花淀》)唯有倒装,才更为细腻地体现出女人对丈夫的关切之情。又如:出来吧,你们!(《荷花淀》)唯有倒装,才足以表现水生既满心幸福、又略带愠怒的微妙心理。甚矣,汝之不惠与现代汉语的主谓倒装有异曲同工之妙,倒装更足以刻画出智叟老人似智实愚,似有远见卓识实很鼠目寸光的顽固保守形象。
其次,文言翻译的基本要求是信,它既包括忠于原文的意思不走样,还指保持原文的情味不变形。从这个角度说,我们要遵从主谓倒装的语序,尊重谓语前置的强调作用。而人们翻译甚矣,汝之不惠时将它的语序重新调整,无疑显得轻率和武断了一些,是画蛇添足之举。如此调整,使智叟的嘲笑口吻中多了许多温和,少了许多尖刻。
第三,文言译文中不乏主谓倒装、忠于原文的范例。如:《少年中国说》美哉我少年中国壮哉我中国少年人教版1987年版的初中教参译为真美啊,我们的少年中国壮丽啊,我们的中国少年准确体现了原文的语言风格。
可见,甚矣,汝之不惠翻译时要保持原文的倒装毋庸置疑。顺便指出的是,这里如果机械地尊重原文的顺序而直译为太严重了,你不聪明,会带来另一个问题:信则信矣,但译文很别扭,与翻译的另一个要求达通顺流畅和符合现代汉语相距甚远。此时,我们不妨在信和达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既体现原文的风格又符合现代汉语的习惯,译为:
太不聪明了,你!
从普遍意义上看,不止甚矣,汝之不惠,几乎所有的主谓倒装句,翻译时都要保持其倒装的句式特点,方能体现原文的语言特点和作者的表达意图。例如:
1.悲哉世也!(《工之侨献琴》)
2.甚矣哉为欺也!(《卖柑者言》)
这两例出自初中课本。按照原文的语序,例1译为真可悲啊,这样的世道!更能体现作者的感叹之沉重;例2译为太过分了,干这种骗人的勾当!更能反映作者的愤慨之强烈。又如:
3.宜乎百姓之谓我爱也!(《齐桓晋文之事》)
4.安在公子能急人之困?(《信陵君窃符救赵》)
这两例出自高中课本。按照原文的语序,例3译为理所当然啊,百姓认为我吝啬!更能表现齐宣王向孟子问政时的认同之深;例4译为在哪儿呢,公子能急他人之所困?更能突出平原君在赵国邯郸被围时的求援之切。但教参翻译这些主谓倒装句时,均忽视作者的意图,无视原文的句序,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这样看来,和动宾倒装、偏正倒装只是语法现象不同,主谓倒装不只是一种语法现象,更是一种修辞艺术,体现作者的匠心之所在。因此,翻译时我们要力求领会原文表达的匠心,把语言的情味原汁原味地传达出来。
倒装如此,其他修辞艺术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