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墙角哭泣的孩子

王东梅

方子眼里的泪珠，就像流到悬崖边的溪流，来不及在青苔上打愣，就跌落在半山腰凸起的岩石上。四分五裂，像方子的一颗心。

擦掉眼泪，方子似乎看清了，那不是半山腰凸起的岩石，是自己小小的膝盖。方子正蹲在墙角，双肩一耸一耸，幅度极夸张。

大成哥找方子找到墙角。大成哥胯下那辆自行车，尖叫着，几乎要刹在方子一耸一耸的双肩上。“小子，又挨揍了？”大成的口气里似乎有一种幸灾乐祸。

方子不理会大成哥，把头偏向一边，两肩继续耸着，但努力降低着幅度。

“小子，你欠我的五十块钱，抓紧还。”大成说完，脚尖轻轻一点，自行车就向前奔去了，身后留下一串嘿嘿的坏笑声。

方子抬起头，冲着大成的背影，喊了声：滚！

街上的嘈杂声淹没了方子的啜泣，方子觉得这样哭下去很没意思，伸手抹了一把脸，侧耳听听，院子里没有奶奶的脚步声。方子有些失望。

方子捡起身边的一颗小石子，胡乱的在地上乱画着。大成哥哪里去了呢？一定是去网吧，想起网吧里那些电脑游戏，方子心里仿佛有小虫子在爬。大成哥第一次带他去网吧，方子就喜欢上了电脑游戏——玩游戏的时候就不会想那些烦人的作业，也不会再想妈妈。

妈妈！妈妈，你现在在哪里呢？

方子低头看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写了那么多的“五十”。五十块钱哪！这两天如果不是和大成去网吧玩游戏，也不会欠下他五十块钱。如果不是去网吧，也不会落下那么多的作业，也不会旷课，更不会再次挨爸爸打。五十块钱！怎么还呢？上次欠大成哥的十块钱，为了不让爸爸知道，是他把同学的车推出去，请大成哥帮忙卖了五十块钱，才还上的。大成哥还要了五块钱的提成。唉，这次怎么还呢？

愁啊，方子又想哭了。

街上人来人往，人们大声说笑着，从他身边走过。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方子。街对面，卖冰棍的刘婶趴在冰柜上，扬起下巴，远远的望着他，眼睛笑眯眯的，却没有要过来安慰一下他的意思。

方子狠狠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刚挨着地，屁股火烧火燎地疼起来，方子不由得恼火了：你个老东西。老师一个电话你就对我下黑手，你等着，等你老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皮带蘸水，绑在树上抽，是亲爹吗？

方子一边丝丝哈哈地吸着凉气，一边轻轻揉摸着屁股。屁股不但依旧疼着，肚子又捣乱似的咕噜噜叫起来。老规矩，挨了打是没有饭吃的。看看，太阳已偏西了，难怪肚子会叫呢。咦？为什么今天奶奶也不来帮我呢？莫非又睡啦？奶奶真是老了，一天到晚就知道睡觉。

方子不由得向家的方向望了望，看到的不是奶奶，却是阴着脸走来的爸爸。方子的身子禁不住抖了一下。

“爱我你就陪陪我，爱我你就亲亲我……”爸爸的手机响了。

“喂，燕儿你在哪儿？我马上过来……哎，你别走，我马上到……别生气嘛，我已经出门了……”

关掉电话，爸爸狠狠瞪了一眼依然窝在墙角的方子。方子浑身哆嗦，使劲向后退着，真恨那墙太硬，要是能钻进去多好啊。

“小兔崽子，明天再不去上学，我回来弄死你！”说完跳上车，屁股一冒烟，车子就开跑了。

看着车子渐渐没影了，方子站起身，冲着爸爸远去的方向狠狠啐了口吐沫：老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吗去了，听那铃声我就知道，准是那个小狐狸精。我妈说了，要不是那个狐狸精，你是不会和她离婚的。哼！想让我去上学，休想！明天我就不去上学……

肚子咕噜噜又开始叫了。

“爱我你就陪陪我，爱我你就亲亲我，爱我你就夸夸我，爱我你就抱抱我……”邻居家的窗户里飘出来一个小妹妹甜甜的歌声。

方子觉得这歌声很刺耳。

方子抄起一块半截砖，瞄一下准头，卯足力气将胳膊轮了一个圈儿，啪的一声，玻璃哗啦啦散落下来。方子缩缩脖子，哧哧地笑着，贴着墙根儿溜进了自家的院子。

“奶奶，给我五块钱，我要吃方便面！”

21.下列对选文有关内容的理解分析，正确的两项是（ ）（4分）

A. 街上人们说笑着从身边走过，没人注意他；刘婶看到也不安慰他。这让方子深深地体会到人情的淡薄。

B. 如果不是大成把方子带去网吧，方子就不会落下作业，也不会旷课，不会再次欠账，更不会挨爸爸打。

C.“方子不由得向家的方向望了望，看到的不是奶奶，却是阴着脸走来的爸爸。”这一过渡句别具匠心。

D.本文运用了外貌、语言、动作、神态及心理描写的方法来刻画人物，使人物形象跃然纸上，呼之欲出。

E.文章语言具有口语化的特点，通俗自然而形象生动。如：“说完跳上车，屁股一冒烟，车子就开跑了。”

22.邻居家小妹妹的歌声甜甜的，为什么方子却觉得很刺耳呢？请根据文章内容简要回答。（6分）

23.文章结尾写方子砸碎邻居家玻璃并“哧哧地笑着”，有何用意？请简要分析。（6分）

24.本文作者主要表现的人物是方子还是方子父亲？请简述其理由。（6分）

15、C.E.(A. “让方子深深地体会到人情的淡薄”属架空分析；B.大成带方子去网吧不是方子堕落的根本原因；D.本文刻画人物的主要手法应是心理描写，没有外貌描写。)

16. 因为这歌声让方子想到爸爸的手机铃声，再想到让自己失去了父爱和母爱的“那个狐狸精”；（3分）‚甜甜的歌声唱出了邻居小妹妹的幸福和快乐，让痛苦无助的方子感到极大的心理落差。（3分）所以方子觉得很刺耳。

17. 方子的这种暴力行为是他爸爸不当的家庭教育方式所致，作者意在批判缺少爱的、错误的家庭教育；（2分）‚方子“哧哧地笑”照应开头他伤心的哭，形成对比，（2分）活画出一个可憎可恶的小无赖形象，这让人含泪的笑，引人深思，发人深省。（2分）

18.示例一：是方子。（1分）因为文章标题《蹲在墙角哭泣的孩子》就表明本文的描写对象是方子，（1分）文章主体部分也是围绕方子的遭遇和变化来写的，（1分）通过方子的遭遇和变化来揭示很多单亲家庭的孩子因为缺少爱和良好的家庭教育而蜕变堕落的社会现实。（2分）所以文章主要是通过塑造方子这一形象来表现中心的。（1分）

示例二：是方子父亲。（1分）因为尽管文章标题《蹲在墙角哭泣的孩子》表明本文的描写对象是方子，（1分）文章主体部分也是围绕方子的遭遇和变化来写的，（1分）但是，方子的遭遇和变化都是他父亲的无情和暴力造成的，作者的矛头所指、批判对象应是方子父亲。（2分）所以文章意在通过批判方子父亲这一形象来揭示现代社会中单亲家庭孩子的教育问题。（1分）